娇莺轻啼,立春之日的凉风,惬意且凝静。被风摘去的海棠叶安然落在公园漆黄的长椅上,雕刻莲花的扶手异样别致。
但平静的春,却抚平不了长椅上的浮躁。
“为什么不能让未成年人工作啊!!”长椅上的少年仰天长啸。
“未成年人也是需要钱的啊!同龄人会怎么看就连星期天都穿校服的穷酸鬼啊!"少年的牢骚使公园的气氛异常沉重。
“所谓的青春期啊!就是在攀比中获得喜悦,这样残酷的过程啊!”面部表情扭曲的很诡异,不断揭示青春阴暗面的少年低沉下来,捂着脸低头痛哭起来。
“呜..呜呜..呜,嗯,这是什么?”少年透过指缝的目光看到粘在地面上的小广告。
“包..小姐?额,不是这张。招收杂役不限年龄。”少年眼中露出希望的光芒.....
“就是这里吧?”他连扑带跑的来到小广告上标明的地点,公园的西北角。
“为什么还是这个公园,该不会被包小姐骗来当苦力吧?”正当他陷入思考时,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座古老的楼宇。楼宇像是洗净铅华的旧物,又像黛烟妆粉的贵妇,朴素与繁丽相融,却令人惊异的没有一丝违和。反倒是浑然天成,经过大师精心雕琢的工艺品一般。
他走近楼宇,似乎并不大。正面能够看到四扇花窗,榉木精雕的花窗每一扇都不同,八角冰裂纹,卧蚕的青川条,方胜龟背锦.....成百种雕纹有条理的排布在花窗上,如此的繁重却没有令人眼睛疲惫,而是一副儒雅清淡的景色。四扇花窗的中间是没有任何修饰的木门,门的上方一块方正的匾额上写着“浮市蜃楼”四字,字迹轻浮却遒劲有力,想必是出自某为名家之手。
“呜哇,好厉害,虽然什么也看不懂,但这次应该错不了。”他稍稍整理仪容后,小心翼翼的推开门。
门后是一片纷华,数十排花梨木架紧贴四壁,木架上摆放着悠久华贵的古董珠宝。房屋中间一张紫檀书案上堆放着一摞竹卷。
“恭迎,不远遐路,幸见光临。”清脆细长的男声在屋室中回荡。
少年循着声音望去,发现就在不远处站着一位青年。青年身着紫青唐装,一头惹眼的白发下有着俊媚的面庞,本就细长的眼睛眯成一道细缝,在眼角旁画着两道斜红,微红的嘴角又倾斜成很好看的弧度。釉红色的耳坠异常显眼,发出琐碎的叮咛声。
少年呆呆的看着神秘俊美的青年。
“额...额..cosplay?”少年擦了一把汗。
“并不是哦!”
“头发为什么是白的?”少年指了指头发。
“白化病听说过吗?”
“嗷...嗷~原..原来如此,那眼睛旁边画的一道红色的月亮是什么?”
“斜红,起源于三国,史书上记载为曹丕宫中宫女的妆容。其实不然,斜红是由红犬之牙与紫檀精磨而成,有辟邪视鬼之用。”青年微笑着一一解释道。
“嗯...嗯,道...道理我都懂。先不说这些这里不是招收杂役吗?”少年从疑问中走出直奔主题。
“哦?杂役,你能看到那张广告?”
“包小姐旁边那张?”
“啊~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有很多人会看哪里,所以才....”
“......”
“虽然招收你这种普通人并不是我的本意,但你能看到也算是一种缘分,姑且先问一下你的名字吧!”
“好微妙的缘分啊,额..我的名字叫宁椿。”
“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啊。(好娘炮)”青年笑到。
“喂,你刚刚想了不礼貌地的事了吧。”
“一定是你的错觉。”青年又笑。
“我叫南琼,我就是楼主,这楼不出售古董也并非居宅。这里是处理虚幻与现实的地方,确切的说就是避免人与妖的接触。”他脸上一直挂着神秘的微笑。
“额...楼主好也就是说,你...是个阴阳师,以斩妖除魔为己任,普度众生为本分的意思吧?”
“嗯,大体就是如此呦!”南琼给了肯定的笑容。
“额...怎么可能啊!!!混蛋,中二病病入膏肓了吧!清醒点啊,二十一世纪啦!还有,看外观我还以为是青楼,我去原来是个cos俱乐部。”宁椿吐槽的很有力度。
“呵呵,你果然不信。”
“当然不信啊!!”
“先撇开这个不说,你需要钱的吧?”南琼一副抓住把柄的样子,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腹黑
“这个..到也是。”宁椿无奈的挠挠头。
“并且我看的出来你并非单纯的对钱有欲望,你的身上似乎背负着难以想象的沉重,不是吗?”白皙英俊的脸庞虚幻飘渺,微笑更令人着迷。
“暂且说下你需要钱的原因吧?”南琼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太师椅,缓缓的坐下双手合十。
“说了你就会雇用我吗?”宁椿被饶了进去。
“当然。”
奇楠木熏香的青烟悄无声息,轻轻的绕过屋顶的木梁,时间在这奇异的屋里都会显得陈旧。
宁椿停了一会儿,语气缓慢的讲道:“母亲,在我十三岁时去世了,父亲,也因负债逃跑.....从此我的家支离破碎。那个没种的男人留下我和患病的妹妹,更糟糕的,自从母亲死后妹妹的病越来越重,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,让她离开我也去死好了.....但现在能支撑这个家的人就只剩我了,我不能放弃这个家不能离开妹妹,我知道这样说是利用你的同情心,但是拜托了我需要这份工作!”他低下头深深的鞠躬。
“你的第一件工作来了。”红烛映衬着南琼,仿佛颇有意境的绘卷。
宁椿愣了一下随即又鞠了一躬:“好的,楼主大人。”
“于是,楼主是要除妖吗?”宁椿汗颜。
“叫我南先生就好,跟我来吧!”
“好的,楼主大人。”
就这样不知所云的宁椿跟随他的新老板去完成他的第一份工作。
“南...楼主,咱们不应该驾着五彩斑斓的祥云,牛逼哄哄的去吗?为什么要步行啊!好歹打个车啊!让妖怪看见很掉价吧!”走在马路上宁椿发牢骚。
“那样的话太招摇了,而且步行有益身体健康哦。”
“你那么中二的打扮,走路才更招摇吧!。”
几近黄昏,夕阳的光线柔和暗淡,宁椿觉得就算这样南琼的装扮也是很惹眼的,和他走在一起有点难为情,至少打车不会那么滑稽,可惜劝诱无果。
“到了哦。”南琼冲他一笑。
“终于到了吗?”宁椿无法人受路人的目光,一路上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了。“喂!这里不是我家吗?”面前一栋破旧的居民楼,岌岌可危。安全门像是随手就能碰碎的塑料板。
“就是哦。”南琼又冲他婉儿一笑。
“笑你妹啊!难不成我家里有妖怪吗啊?”宁椿感觉有些不对,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家在哪里。难道他真的是阴阳师吗?
正当宁椿胡思乱想时,南琼已经走进了居民楼:“打扰咯。”
“喂,等等,你怎么知道我家的。这是非法入侵啊!”宁椿立马追了上去。
“就是这里吧!”南试着敲一户人家的门。
“真是见鬼了,你怎么会知道。起来,我来开门。”宁椿无奈的掏出钥匙,轻轻的打开门。
“还真是穷酸呢!”南琼捂嘴轻笑。
屋里像是刚刚改革开放那个年代一般,没有地板,只有一层干裂的水泥,墙皮也掉得像是战国地图。大部份家具都是二手市场低价淘回来的,家电更没有几件。
“喂!混蛋,不要说出这么失礼的话啊!不喜欢就出去啊!韵味懂不懂。”
“别这么火大嘛!玩笑啦,玩笑。”
“哥哥,回来了么?咳,咳。”里屋传来柔软的声音。
“嗯,是哥哥哦!”宁椿的表情变得温和。
宁椿推开里屋的门。里屋不大却意外的干净,和客厅的画风完全不同。里屋只有一张铺着红色羽绒被的床,和一扇明亮的窗户。床上端坐着一位清秀可爱的少女,穿着粉红的睡衣,白皙的脸庞上挂着暖暖的微笑,柔顺的头发垂到纤细的肩上。
“欢迎回来,哥哥。”
“嗨~!”南琼从宁椿的背后露出半个脑袋。
“哥哥,来客人了吗?”少女惊讶的看着穿着奇异的南琼。
“没关系,不要管他。”
“初次见面,我叫南琼。”
“啊,啊啊,嗯,南先生您好,我,我叫宁凉。”宁凉有些慌张的样子十分可爱。
“你这家伙,不要随便搭讪。宁凉她啊本来就怕生,尤其像你这种奇怪的家伙,更不要接近她啊!”
“没关系的!是哥哥的朋友的话。”
“就是妹控。明明是个娘炮。”南琼起哄到。
“你这家伙,到底来干嘛?”宁椿有些不耐烦了。
南琼不语,走到了窗前,窗外火红的云霞与地平线相接,像是冷暖两色的古画。
“黄昏是分割阴间阳间的桥,鬼魂渡过桥就能与亲人相见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母亲会从阴间回来和我们相见吗?”转折有些快,宁椿的脑子转不过来。
“不,当然不是,我是来让您的母亲回到阴间的。”南琼的语气缓慢清晰,从未改变的微笑弥漫出神秘的味道。
“诶..诶?到底什么意思啊。”宁椿问道。
“你认为宁凉为什么患病。”
“当然是先天性虚弱症啊!”宁椿的双手有些颤抖。
“魂魄会依凭在虚弱的人身上,以她的阳气为食来延续在世的时间,也就是说你的母亲依附在你妹妹的身上。”
“不要胡说了,即使真的有鬼魂,母亲也不会害我们。”宁椿显得有些激动。
“也许她本人并不知道。”
“你这人啊..”
“时间快到了哦!”宁椿刚想反驳些什么时被他打断了。南琼指向窗外,夕阳和地面接成了一线,看起来祥和温柔。
就在几秒后,忽然,毫无预兆的整个房间都像是浸在云霞中,四壁都变成火红的颜色。
宁椿惊讶的望向南琼,他手中秉着一盏不知哪来的烛灯。屋中的异光似乎就是烛灯的火光。
“这是离南之烛,用来引路的灯。”南琼的面庞被烛光照亮。
“什..什么玩意?”宁椿惊讶的望着他。
“不必惊慌,看着宁凉。”
宁椿回头望向床上的妹妹才发现她早就昏厥过去。
“没事吧!宁凉!”宁椿惊慌失措。
正当宁椿要触碰宁凉时,火红的墙壁上多出了一个人影,他忽然愣住了,就一直傻傻的看着熟悉的影子。黑色的影子渐渐有了颜色,像是皮影戏一样动了起来,从墙壁里走出了一位妇女,慈祥,美丽。
“哎呀!我怎么出来了?”妇女穿着宽松的丧服捂着嘴角惊讶道。
“妈妈...”脑中像是走马灯一样一页页的回想母亲的一颦一笑,眼前的人是那么真实。
“小椿!是小椿吗?太好了!”妇女兴奋的冲了过去,似乎想要抱住他,可是妇女像不存在一样穿了过去,没有抓住丝毫。
她霎时停住了,“果然,我死了吗?一直没有人和我说话,我还以为...你们不要我了,伤心了好一阵子....原来是我想多了,太好了嘿嘿。”听起来是那么温柔,悲伤无助。
“一点也不好!”宁椿几乎嘶吼。“妈妈不在了一点也不好,为什么还是那么开心,妈妈你...你已经死了啊!”眼睛里朦胧的泪水终于不在徘徊,顺着脸颊涌出。
“对不起,妈妈,妈妈..想让你们...想让你们开心。”声音颤抖着,她一直强忍着保持微笑,但是太难了,“让你们受了那么多的苦....”
“啊啦!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感人的重逢,时间,快没了呢。”南琼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。
母亲整理好情绪轻轻的抚摸着床上昏厥的宁凉,眼中流露出温柔:“看来我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。真是对不起啦。”
“那个,我都说了没时间了。”南琼再次强调。
“没关系啊!妈妈一直都是这么粗神经。宁凉,她也一定不会怪你的。”
“一次也好多想抱抱你们啊!”母亲。
“额...说真的,没时间了呢!呵呵。”南琼又强调道。
“我也一样啊!多想..多想再抱你一次啊!”完全无视南琼宁椿自顾自的哭了起来。
“妈妈!啊啊啊啊啊啊。”
受到无视的南琼忽然吹灭了蜡烛,慢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。
“诶?那是什么,南琼吹灭蜡烛干嘛!我都看不见了。”
“这个啊,叫风雷扇。”南琼展开精美的折扇说道。
“什么都行啦!快把蜡烛点着。妈妈她快消失了。。”宁椿望着稍微有些变透明的母亲。
“风雷扇的作用,是驱鬼啊!”南琼画风突变,一脸抽搐的极力的挥动扇子,一道巨大的风刃刮掉了宁椿母亲的脑袋。
“都说没有时间了啊!混蛋,唧唧歪歪的说个粑粑啊!啊哈哈哈。”一边发出鬼畜的笑声,一边向宁椿的母亲发动风刃攻击。
“你干什么啊?啊啊混蛋。”
“当然是送她上路啊!哈哈哈。”鬼畜的笑声不绝于耳。
扑通,宁椿跪倒在地,下颌极力的张大:“妈妈,妈妈你杀了我妈妈,啊~啊~~~警察,警察,救命啊。”
“她不是早死了么。”南琼瞬间变会了以往的样子,但嘴角还挂着一丝阴笑。
“为什么,画风不一样啊!和我想的完全不同啊!”宁椿抱头大哭。
“要来了。”南琼变的严肃起来。
屋子暗了下来,忽然一个诡异的音色回荡着,“妈妈,妈妈在这里,嘻嘻嘻。”
只见墙里钻出了一张,巨大的脸充满污垢和蠕动的蛆虫,脸的下面只有长长的毛发,一直阴森的笑着漂浮出来。
“妈妈,妈妈我好害怕哦!嘻嘻嘻。”恶心的脸张大了嘴,伸出充满粘液的舌头,不断的向宁椿飘来。
“额..额妈妈,是妈妈么?咦,为什么我快吓尿了。”宁椿紧夹住双腿颤抖不断。“快救我啊!混蛋。”
“诶?难得的重逢不多聊会吗?”南琼如无其事,显然怀恨在心。
“开玩笑的嘛,大哥....救我啊。免费打一个月的工。”宁椿拿出了杀手锏。
“一个月?”南琼又腹黑的笑了。
“两个月啦!大哥,快啊。”此时宁椿已经被那舌头卷住。
“呵呵。”南琼将纸扇翻了个面,平静的挥舞了一下“雷。”
鬼怪忽然间连同空气一起凝固住,发出嘶嘶的雷电。
“啊,啊啊啊呜。”缠绕着雷电的鬼怪不断地胀大臃肿,彭的一声化为了齑粉。
“这就是你的母亲‘孪’她在尘世的时间太长了,失去了原本的意识化为了魅惑亲人的妖魔,寄生在宁凉的体。”
“我之前看的一切是假的吗?”宁椿低下头有些伤感。
“并不是,它就是你的母亲,它表达的一定是你母亲的思念。你的心意她也一定看到了。”窗外的黄昏缓缓地被地平线吞噬,天的那边月亮姗姗来迟。春日的风十分凉爽....
“那我妹妹就是应为鬼魂才昏厥的吧?是不是应该醒了。”
“不,我看她像是贫血。”
“........”
“对了工资怎么算啊。”
“你是不是尿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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